秋收起义·三湾改编

他参与了一次起义，这次起义以失败告终，起义的队伍因此濒临崩溃解散的境地；他进行了一次改编，这次改编的意义深远，团队的人心被稳住，保存了革命的火种。这次起义，就是秋收起义；这次改编，就是三湾改编。而这位三十多岁的青年，就是时任中共中央特派员的毛泽东。那么，毛泽东是如何将一支队伍从绝境拉回，并团结起来，为后续的革命发展打好基础的呢？让我们把目光转向那个风云变幻、波谲云诡的1927年。

秋收起义·确立斗争方式

1927年7月12日，鉴于武汉国民政府即将发动七一五事变清党反共事变，根据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的紧急指示，在苏联顾问鲍罗廷的参与下，为停止陈独秀的第五届中共中央的右倾机会主义错误，由张国焘、李维汉、周恩来、李立三、张太雷组成临时中央常务委员会，代行中央政治局职权，陈独秀被停职。临时中央当晚开会讨论挽救时局的办法，决定在武汉国民政府的国民革命军第二方面总指挥张发奎部队中暴动起义，并在工农运动基础较好的湘、鄂、赣、粤举行秋收起义；并尽快召开中央紧急会议，确定党的新方针，由李维汉、张太雷、瞿秋白筹备。8月1日以后，临时中央再次决定发动湘鄂粤赣四省特别是湖南秋收暴动，这是中国共产党由大革命失败到土地革命兴起这一伟大历史转变中的重要环节。8月3日以前，临时中共中央拟定了《最近农民斗争的决议案草案》。随后中央农民部根据这一草案，拟定了《中共中央关于湘鄂粤赣四省农民秋收暴动大纲》。

蒋介石的南京国民政府和汪精卫的武汉国民政府先后清党之后，斯大林派罗明纳兹至汉口召开八七会议，确定此后以瞿秋白主持中共中央领导工作。毛泽东在这次会议上提出：“须知，政权是从枪杆子里面取得的。”作为一个长期从事笔杆子工作的人，在那个生死存亡的危机时刻，没有被反动派的淫威吓倒，没有选择妥协屈服，而是能一针见血地提出这样的论断，不得不让令人佩服。八七会议后，毛泽东以中共中央特派员和中共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的身份，于8月18日携夫人杨开慧及其儿子抵达长沙，参加了改组中共湖南省委会议。湖南省委书记彭公达和毛泽东前往湖南组织秋收起义。8月30日，湖南省委开会决定缩小起义区域，以长沙为中心，决定成立以毛泽东为书记的中国共产党前敌委员会，发动湘赣边界秋收起义。对于毛泽东来说，这是他人生中一次重要的转折点。他不再是一个光靠笔杆子宣传革命的书生了，自提出“枪杆子”的论断开始，他就毅然走上了武装斗争的道路。

9月初，毛泽东抵达安源，部署起义。9月9日，湘赣边界秋收起义爆发，驻修水县的武汉国民政府警卫团、安源路矿工人、平江、浏阳农民义勇军纷纷起事。各路起义军先攻克平江、浏阳，然后包抄长沙，但在平江、浏阳先后失利。因收编部队叛乱及临时组成的农军经验不足，导致溃不成军。根据中共党组织的决定，湖南、江西边界，参加秋收起义的各支队伍，集中整编为中国工农革命军第一军第一师，一共三个团，余洒度任师长，毛泽东任师党代表，卢德铭担任秋收起义总指挥，共5000多人。

一开始的起义很快起义开始不久就宣布失败，“霹雳一声暴动”顷刻化为泡影。9月19日，起义军余部在文家市汇合，毛泽东说服大家放弃师长余洒度进攻长沙的计划，主张“向江西萍乡退却”。原因很简单，当时的秋收起义部队，都是疲惫之师，人数不够，装备一般，以这样的状态去打攻打戒备森严的长沙，无异于飞蛾扑火，自取灭亡。毛泽东已计划好了这支部队的目的地：南去一百七十公里的井冈山，指挥官们都不同意进山，但最后勉强服从了毛泽东，因为毛泽东是唯一在场的党代表，且得到了总指挥卢德铭的支持。井冈山位于湘赣边界，两省当局都鞭长莫及，历来是土匪的出没之地。那里有两位山大王：袁文才，从前是学生；王佐，从前是裁缝。这两人手下有五百人马，占领着有十三万人口的宁冈县大部分，靠收租征税过活。毛泽东计划将他们的地盘抢过来，作为根据地。20日从文家市出发。秋收起义的部队从文家市出发沿着湘赣边界南下，不料途中遭到国民党军的袭击，余洒度越权指挥，部队一时混乱不堪。总指挥卢德铭为掌控局势，掩护后卫部队撤退，被流弹击中，不幸牺牲，年仅23岁。

卢德铭在危急时刻冲锋陷阵、舍生忘死，用自己的宝贵生命换来起义部队的顺利突围，充分彰显了他信仰坚定、对党忠诚、勇于担当、不怕牺牲的高尚品格。正因为有了一大批像卢德铭这样的革命英雄，中国革命的火种才得以保住，才有了后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之势。

参加过秋收起义的开国上将陈伯钧回忆道：“反动势力十分嚣张，土豪劣绅提着几杆土炮鸟枪，竟敢于埋伏在我们行军道路两边的山上，躲藏在茶树林里袭击我们，堵截掉队落伍人员，灭绝人性地残杀革命志士。”到此，南下一路走来，部队常被敌军袭击，总指挥都牺牲了，这让本来斗志就不高的部队士气更加低落了。

未来该往何处去？还是说就地解散，各寻生路？

许多知识分子和旧军官出身的人，看到失败似乎是注定了的，都开了小差，或不告而别。甚至有些小资产阶级出身的共产党员，也背弃了革命，要么叛变，要么逃离。参加过秋收起义的开国中将赖毅说：“那时，逃跑变成了公开的事，投机分子们互相询问：‘你走不走？’‘你准备往哪儿去？’”队伍中虽然有些人没有逃跑，心里也很迷茫，更多的是怕自己路途中被国民党和民团杀了，这时候跟着队伍，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

在此情况下，整顿和改编就成了必要之事。1927年9月29日，起义军抵达江西省永新县三湾村，在“泰和祥”杂货铺召开中共前敌委员会扩大会议，原本5000多人的队伍，这时只剩下不足千人。在微弱的油灯下，前敌委员会的讨论一直持续到天亮。清晨的三湾村枫树坪，红叶正浓，四下郁郁葱葱。毛泽东站起来宣布了三项重要决定，这便是著名的三湾改编。

三湾改编有三项主要内容：一是整编部队，把原来的工农革命军第1军第1师缩编为1个团；二是党组织建立在连上，连设立党代表制度，排设党小组，班有党员；三是团、营、连三级设立士兵委员会，实行官兵平等，经济公开。

第一，是整编部队。为什么要整编部队？要知道，那时候的秋收起义部队，已经不足1000人，再按照之前的建制管理队伍，显然不合理，因此缩编是一种必然。部队被缩编为一个团，称为中国工农革命军第1师第1团。1团下辖1、3两个营和7个连，另有特务连、卫生队、军官队和辎重队，外加700多支枪。这就是当时的全部家底。同时，取消余洒度对军队指挥权，因为他属于刺头儿，做事不考虑实际，总是为了满足自己所谓的权威而打骂士兵，越权指挥，是队伍中的定时炸弹。对于不可靠的军官，一律调进军官队，避免他们破坏队伍纪律、影响士兵的情绪。另外，毛泽东告诉大家，愿意留下来的留，愿意走的发给路费5元，将来愿意回来的还欢迎。这就给队伍进行了进一步的筛选，保留了相对纯洁的革命分子，规避了那些动摇分子，同时还留有一定的余地，是一个既有原则又保持灵活的萃取过程。如此一来，以毛泽东为首的前敌委员会，把军队掌控权牢牢掌握在了自己手中，增强了队伍的凝聚力。

第二，是党组织建在连队上。部队已经由党的前敌委员会统一领导，但具体该怎么做，才能确保统一领导的有效性？毛泽东的思路是：各级部队分别建立党组织，班排设小组，支部建在连队上，连以上设党代表。部队中的一切重大问题，必须经由党组织集体讨论决定。如果说党的统一领导是主动脉，那么“支部建在连队上”等一系列措施就是深入到基层的毛细血管，让党的指令能够得到充分的下达、执行，这进一步促进了整个队伍的团结，进而提高战斗力。

第三，是不发军饷，在队伍内实行民主制度。事实上，这是毛泽东的创新之处，也是破局的关键点。他深知，当时的队伍已经拿不出太多钱，靠钱来激励凝聚队伍，显然是不现实的，索性就不发军饷。不发军饷，又是靠什么来维持军队内部秩序的呢？毛泽东的答案是：在队伍内实行民主制度。具体来说，包括：官兵平等；官长不准打骂士兵；士兵有开会说话自由；连以上建立士兵委员会；士兵委员会参与部队的管理；官长要受它的监督。在毛泽东看来，这是十分重要的一步，是对他“不发军饷”这个观点的重要发展和延伸。军饷虽然不发了，但毛泽东给了士兵一样比钱重要得多的东西：生而为人的尊严。他让士兵们认识到，你首先是一个具有尊严的人，是一个为革命理性奋斗的战士。显然，这样的激励比起单纯用钱，要有效得多。士兵们第一次有了当家作主的感觉，有了充分的热情，也更有动力去维护组织的利益。同时，毛泽东将这种激励以民主制度的形式确立了下来，确保其成为我党我军的一项优良传统和作风，让整个队伍懂得为什么而打仗、为谁而打仗。

毛泽东从制度和法理的层面出发，针对当时队伍中出现的种种问题，进行了一一的调整和改正。这有效地清洗了部队中的消极成分，让军心得以稳定，大大降低有人离队的概率，同时加强了党对军队的领导。10月3日，毛泽东在三湾村口的大树下，对改编后的1团全体指战员讲话：“敌人在我们后面放冷枪，没有什么了不起。大家都是娘生的，敌人有两只脚，我们也有两只脚。贺龙同志两把菜刀起家，现在当军长，带了一军人。我们现在不只两把菜刀，我们有两营人，七百多条枪，还怕干不起来吗？”大家听后深受鼓舞，纷纷议论道：“毛委员不怕，我们还怕什么？”

在秋收起义和三湾改编之前，已经诞生达六年之久的中国共产党人还未拥有一支独立的军事武装，虽然整合和影响了一些国民党军队，并在军队中建立了党的组织，但党组织都是设在团一级，很难形成对部队的绝对领导。三湾改编开始改变起义军中旧军队的习气和不良作风，从组织上确立了党对军队的领导，是建设无产阶级领导的新型人民军队的重要开端。经过三湾改编，起义军精神面貌焕然一新。一位连长在写给妻子的信中说：“我们天天行军打仗，钱也没有用，衣也没有穿，但是精神非常的愉快，较之从前过优美生活的时代好多了，因为是自由的，绝不受任何人压迫；同志之间亦同心同德，团结一致。”三湾改编以后，在党的领导下，工农革命武装走上了新的发展阶段。

文章来源：

孙国林：“中共历史上两个‘临时中央’始末(上)”，《党史博采(纪实)》，2007年第10期，第27-30页。

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中国共产党历史大事记》，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44-47

“中央关于湘鄂粤赣四省农民秋收暴动大纲”.中国共产党新闻.党的历史文献集和当代文献集.中共中央文件选集三（1927）.2014.

八七会议(1927年8月7日).中国共产党新闻.人民网.

“霹雳一声暴动”——纪念秋收起义80周年.中国共产党新闻.中国共产党新闻网.

何沁.中国共产党武装斗争认识史.中共党史出版社.2016.

中共党史辨疑.中央文献出版社.2006.

曹泳鑫.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基本认识和实践.学林出版社.2015.

团结网：秋收起义中的卢德铭

澎湃政务：建党百年红色浏阳|工农革命军会师文家市

共产党员网：百年瞬间丨三湾改编

共产党员网：党史百问| 我军为什么要进行三湾改编？